??生命是一条河流，有时平缓，有时也会遇到惊涛骇浪。2019年末的一场疫情“风暴”让大四学子迎来了“史上最难毕业季”。

相较于其他群体，考研党的处境更为尴尬复杂：不断延期的复试通知与返校安排、日益压缩的劳动力市场、难度增大的毕业设计等多方压力扑面袭来，个人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此时，没有人真的可以摆脱焦虑，淡定从容。但“紧张不安”并非大四考研党内心唯一的声音，陪伴和坚持 助他们积攒能量，直到有一天，他们能喊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暴风雨前夜

初试结束的那天，小y的心情并没有如释重负。那晚与同学吐槽考试题目后，她发现自己即将开启一个新的征程。

被考研填满的夏日仿佛还在昨天，但明天的她就要开始面对毕设、就业、考研结果等诸多事项。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纯粹的复习时光，新的待办进度条就涌入脑海，她甚至觉得压力更大了。

而后来发生的疫情加剧了这种焦虑。

毕业的原计划被打乱了。不同于往届毕业活动的丰富多彩，他们大学生涯的最后一段时光，被迫留下空白。

小渔在年前与舍友计划的校园毕业照打卡、毕业旅行都不得不落空，和几个朋友去丽湖校区游玩的约定暂时搁置，最后连为彼此打气、一起参加招聘会的想法都无法落地，更别说社团一年一度的送旧及学校的毕业典礼。

这些早就规划好却没有实现的“充满仪式感的分别”最终成为了她的遗憾。

毕业设计也因疫情变得艰难。疫情爆发后，新闻系的小y不得已取消了原定采访计划的三分之二。受访者线上缓慢而低效的回复让小y的作品没有设想中的丰富。小组成员之间的交流也变得困难，愈发频繁的网络会议使群聊氛围变得紧张。

但就业也没有那么简单。疫情影响下，大量公司采取缩招政策，工作机会减少。小渔焦虑到嗜睡，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她小心翼翼地准备求职的每个环节，甚至连自我介绍都咬文嚼字，生怕因此错过某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但她第一批投出的简历都没有得到理想的答复。在第二批简历里，她将一些以前不考虑的职业作为自己“走投无路”的“退路”。而身边好友收到“offer”后的“被解约”让她更觉前路未卜。

同时，考研带来的压力没有消失。受疫情影响，2月20日，广东省各大高校终于陆续打开初试成绩查询通道。

原本对推迟成绩查询没有太大感触的布衣在公布前的几个小时也开始紧张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没有心情做其他事，连打游戏都觉得没意思。

等待期间，与他关系较好的老师发来微信询问考研结果，他回复了一张表情图，图片里是杰瑞鼠被尖刀抵住，

茫然无措的样子。

与此同时，小渔在等待着师姐从内部网查询的消息，十几分钟前，师姐告诉她内部网已经开始出成绩了。几近20分钟的“了无音讯”让小渔的心悬了起来。

有人希望结果快些到达，有人却与之相反。小y说，出分之前她甚至希望成绩公布得晚一点，这样她可以慢点面对。但她无法逃避。面对与预期有差距的成绩，小y的情绪在家人的安慰声中越来越低落。

复试临近，布衣也迎来了疫情中最紧张的时刻。他说，他只有一条路，他一定要读研。

小渔在20分钟后等来了师姐的安慰，在家人的陪伴下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第二天独自看朋友圈时，她的各种思绪飘了出来。她“挺不住”，放肆地哭了。

据统计，报名2020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人数超340万，其中将有260万人徒劳无功，走向职场或再战一年，只有80万人在挣扎中取胜，继续深造。

我国1994年至2020年

考研报名人数变化情况

图片来源：教育部

但这群人中，没有人不焦虑。风浪袭来，也带来了340万份茫然无措，催生出340万份时代限定版焦虑。

光芒穿过黑暗 前行路上不孤单

布衣的心一直悬着。哪怕成绩远超国家线，他依然忐忑于即将到来的复试，目标院校极高的淘汰率让他心里“很虚”。出成绩后的一个月里，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脑袋空空，只能躺在床上刷手机，最久的一次是清晨六点多才合眼。

疫情期间，陪伴布衣的是一个个无眠的黑夜，但也有亮光照进他的世界。家乡的朋友约布衣出来吃饭放松。一行四个人都是考研党，除布衣以外，另外三人都没过线，饭局被他们戏称为“考研失败分享会”。布衣听着朋友调侃各自成绩，分享考试经验和“二战”想法，不知不觉放松了许多，那种熟悉的“并肩战斗”的感觉又回来了。压力减轻后，布衣更加坚定，不论结果如何，一定要走完全程，坚持到最后一刻。

和布衣失眠不一样，小渔焦虑时会掉头发。敏锐察觉这一情况的是她的爸爸。然而矛盾的是，小渔一直觉得自己平时“心态特别好，特别乐观、积极”，周围的人也是如此评价。

但梦出卖了她。她笑着分享了最近被狗追着咬的“有趣”梦境。朋友听了后 她解梦，还追问有没有咬出血的细节。听到“焦虑、紧张”的详尽解析后，小渔意识到自己可能在自我麻痹。“噩梦警醒我，焦虑和紧张是真实存在的，因而我不能再去回避和懈怠，反而应该采取更积极的行动。”她解释道。

乐天派小渔是个很容易被生活细微处打动的人。考研期间，她在丁香阁楼下的自习室学习。每每抬眼放空自己时，她能看到前座女生奋笔疾书。“看着她的背影，我觉得特别有力量，想想别人这么努力，自己也不可以松懈呀。”小渔笑着说。

大学生在积极准备考研 图片来源：独角鲸工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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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前，已经毕业的同校师姐 她认真修改了两篇评论，并认为小渔只要正常发挥就没有问题。师姐的鼓励仿佛一记定心丸，让小渔至今回想起都十分感动。

出成绩后，导师依然记挂着小渔，给她发院校调剂的信息，舒缓她紧张的神经。其他相识的老师得知她正忙于求职，更是第一时间鼓励她，让她不要着急，并 她留意招聘信息。

收到尊敬、喜爱的师长的问候与关心，小渔内心充盈着感动和幸福。一路走来，她珍藏起每一份善意，带着它们不断向前迈步。

与孤独为伴，是每个考研人必须要学会适应的事，小y也不例外。考研时宿舍、自习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让她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和自己对话。

小y考研时，桌前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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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1、12月是考研冲刺阶段，正值寒风刺骨的冬天。小y起床时，宿舍一片黑暗，清晨6点的公共洗漱间一片静谧。遇上刮风下雨，小y听着呼啸的风声，感觉全身都在抖。她感叹道：“真的是太恐怖了。”

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让小y只有抽空和家人聊聊才得以缓解。情绪不好的时候，小y会和家人语音，讨论近况，排解压力。有时候不想让家人担心，她也会分享日常生活中有趣的事情，借此放空自己。

出成绩后，小y经历了一段低落期。但是为了不让家人忧虑，她表现得很平静。全家人都很配合她，表面上不闻不问。一段时间后，他们才主动问起小y的未来计划。

“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沉默的关心，他们虽然什么都不提，什么都没做，但是反而不会让我有很大压力。”小y领悟道。家人的关爱与支持让她更能随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超340万份的限定版焦虑，背后藏着无数个爱与陪伴的故事，谁能说那些力量不敌残酷的风浪呢？每个想放弃的瞬间，支撑他们的就是这些温暖的点滴。

奔跑吧，迷雾总有消散时

小渔形容考研的过程是在过滤“渣滓”，尽管煎熬，却 她找到纯粹的乐趣。心无杂念的备考让她更加热爱自己的专业，笃定未来的职业道路。

疫情期间，她买来书籍，大量阅读，一心一意扑在毕业论文上。4月下旬递交论文后，她的兴趣依旧浓厚，继续钻研参考书籍，记下了厚厚的读书感悟。有时重翻旧书，她还能惊喜地收获不同的体会。

小渔为毕业论文熬的书

阅读也能抚慰小y的不安。睡前半小时的阅读时光让她格外放松。《乡土中国》《1984》等成为她的案头书。如今闲暇时间减少，小y的阅读也没有停。考研结束后，她并没有“卸下担子”的轻松，相反，她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公务员考试，一有时间就刷题看视频，又回到考研的状态。

与此同时，小y的毕业设计受疫情影响进度缓慢，但小组成员仍在线上一点一点地推进。分数出来后，小y还匀出两小时练习英语口语。尽管当时进复试几率很悬，但她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后期，她开始投递简历，并进入公司的面试阶段。

但大环境影响下，工作难找几乎是大部分毕业生的真实处境，小y还没有等来下文。毕设、考公、工作三手准备，尽管也有迷茫与焦虑，但她不想让自己颓下来，只有行动，才可能看到曙光。

明确自己未来从事的方向为文字工作者的小渔利用这段时间体验更广博的人生。看电影成为了她开拓视野的绝佳途径。她关注现实社会，看过聚焦弱势群体的《37秒》《七号房的礼物》《海吉拉》，也有轻松治愈的《begin again》与《粉雄救兵》。

《粉雄救兵》宣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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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好的电影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钥匙。我觉得‘感同身受’是不存在的，但我希望自己能尽量去了解一个人、一个群体所处的困境，去理解他们身处困境时的痛苦与挣扎，在我和他们的世界相叠时，能多一些情感共鸣。”小渔说道。

与此同时，布衣也在忙碌着毕业设计的收尾，他要独立开发基于深度学习理论的小程序。前期准备复试时，他将一天的时间对半分，同时兼顾毕设。

然而，他慢慢发现这样做的弊端：思维容易被打断。复习时间到了后，他不得不中断程序设计，随之暂停的是持续稳定的深入思考，有时遇到问题总会留到第二天，导致完成时间越来越长。

意识到关键所在，布衣立刻改变学习策略，并集中时间做毕设。实际证明，第八天时，布衣完成了毕设。之后他不再纠结时间分配，一心一意准备复试。

不同于考研期间每天设定任务量，布衣这次给自己安排了阶段性任务，以周为单位，设置学习内容。不再被任务本身压着往前走，布衣多了很多时间完成另一件头等大事：减肥。

布衣减肥的动机很简单：拍毕业照时，起码要瘦回考研前的体重。受周围人的“刺激”，布衣下定决心燃烧自己的脂肪。

为了瘦的更高效，他特意查阅资料，将跑步时间放在晚饭前，因为这样直接消耗的是体内的脂肪。

他的家在内蒙古东部，二月时节，宽阔的街道上人影零零星星。每天，布衣戴着耳机，跑过一条条街道，路过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木。第一次断断续续跑完五公里后，布衣累得有点想哭。虽然那次的跑步体验一点都不愉悦，布衣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一跑就是三个月。

现在，布衣一口气能跑7公里。一想到瘦下来的效果，他的心里充满期待。然而按照眼前毕业班分批次返校的规定，集体毕业照是否能成功拍摄仍是未解之谜。

虽然期望有可能落空，但是布衣认为：“减肥成功后，（跑步）这个习惯已经养成，毕业照能不能拍已经无所谓了。”他安慰自己：“现在能在学校毕业就行。”

尽管毕业仪式感被削弱，布衣依然期盼着赶紧见到自己的同学朋友。他还在继续奔跑。五月的街道，布衣的耳机里回荡着曾陪伴他备考的音乐，乐声激扬，他加快了脚步。

记者手札：

“上岸”艰难，能坚持到最后已是了不起。

小渔的朋友圈封面写着一句话：我们长大以后还会这样冒险吗？

确实，考研的结果没法如所有人的心愿，但这种全力以赴的冒险征战，或许这辈子不会有几次。冒险家们在风浪中锻造的精神与毅力会带领他们驶向更宽广的海域。

接下来会是晴天的。

end

文字 | 刘佳慧 刘颖

编辑 | 余思华

责任编辑 | 吴著进

图片 |?受访者提供 部分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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